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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仙花開女兒紅

2025-06-06 10:00 來源:拂曉新聞網(wǎng)--拂曉報 作者:

臨近芒種,回鄉(xiāng)體驗一天家鄉(xiāng)農(nóng)事,看看豐收景。只見村中不少人家的老宅院邊,一溜溜鳳仙花開得十分鮮亮,著實讓人喜愛。不過,它在皖北老家農(nóng)村很少有人叫它鳳仙花,人們叫它的乳名為“雞草子”,也有人叫它為“指甲花”或“女人花”的,還有人干脆就叫它“女兒紅”。這些帶著鄉(xiāng)土生活氣息的名字,就像這片厚實土地上的許多事物,樸素里藏著講究,也折射出農(nóng)家女子對美的追求。

為啥叫“雞草子”?因它長不太高,多數(shù)不過盈尺,莖節(jié)如嬰幼兒稚嫩的小胳膊,葉披針形,正好為雞納涼,也為雞提供棵下的食物。它雖非屬雍容華貴的那類花,卻也同農(nóng)家養(yǎng)的雞一樣,可搭百味,“上得了廳堂,下得了廚房”。鳳仙花有白、紅、粉紅、紫紅、桃紅等顏色,花朵晶瑩剔透,尤其是紅白相間的花朵,似天然去雕飾農(nóng)家女兒的臉蛋,浸染出的是讓人心跳加快的紅暈。清風拂來,一股若隱若現(xiàn)、似有似無的馨香,也會令人心動。

以前家鄉(xiāng)的女人們,大多在她們的生命里都栽種過鳳仙花。插在舊瓷盆、舊碗里,或閑置不用的木馬槽、石豬槽里,置放的地方也多固定在墻頭、影壁墻或窗下,有的則在宅院邊種植,草本植物,一年一種。當然,它們也有種子隨風飄落,隨遇而安。

記得當年到浙江紹興時,喝一種當?shù)厝擞门疵揍勗斓狞S酒叫“女兒紅”,問起緣由,據(jù)說是以前誰家生了女兒,就釀一壇黃酒密封保存,待女兒出嫁時一并作陪嫁送到婆家,圖個吉利,故稱“女兒紅”。皖北家鄉(xiāng)的鳳仙花,似與這江南的“女兒紅”有著某種內(nèi)在的聯(lián)系、相通之處。

鳳仙花不與灼灼桃花爭艷,不與國色天香的牡丹比美,每年農(nóng)歷五月,它開得自有自己的浪漫瀟灑。在那個貧苦落后年代的農(nóng)村,到了鄉(xiāng)村少女有夢的季節(jié)。它最大的用處屬于“鄉(xiāng)村的化妝工具”,可以包紅指甲或紅腳趾甲。這時村里的姑娘、媳婦會圍坐在一起,在老年人的指導下,去采摘些生長期最鮮艷的紅色花朵,放入一結(jié)實的小器皿中拌上少許明礬搗碎,往指甲上敷,再用采摘來的鮮梅豆葉或麻葉裹好,纏上細線。第二天拆開,十指丹紅,連指尖都透亮,像是學著曙光的樣子來的。只是家鄉(xiāng)的女子更顯得潑辣,染了指甲還要下田割麥,指尖的紅在金黃的麥浪里閃耀,成了農(nóng)忙時節(jié)最鮮活的點綴,那是風吹麥浪點點紅,鄉(xiāng)村“女兒紅”到這時才最有情調(diào),那是久居閨閣中的富家女、城中女所體會不到的。

鳳仙花的果實像一串串蠟做的小袋子,當它由綠變黃,會突然瞬間炸開,果瓣彈裂卷曲,種子彈出,悄無聲息地散落一地,這種“急性子”仿佛又有某種家鄉(xiāng)女子風風火火的性格基因。它的種子褐色、細小,讓撿拾的人得小心翼翼,一粒粒細細數(shù)來。至此,這“女兒紅”將生生不息地進入到下一個輪回。

改革開放前,數(shù)年來的家鄉(xiāng)農(nóng)村,物質(zhì)匱乏、生活清苦,農(nóng)村女人多數(shù)不知道什么為化妝品,知道了也無錢購買,她們把僅有的一點對美的追求,寄托給了鳳仙花。鳳仙花也隨著她們花開、花落、夢想、夢落,一輩子沒能走出鄉(xiāng)野,沒能“花枝招展”一回。她們也由少女長成了人婦、人母,但憑借她們的勤勞、堅韌,最后一棵棵也成了這“女兒紅”的魂,遺落下去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

走過村旁的石板橋,忽見石縫中幾抹鳳仙花探出頭來,花瓣上的水珠,像過往的眼淚?像新生的露珠?盡管它們依然開得鮮艷,但卻無女人摘取,任其自生自滅,因為村中的愛美的女人,尤其是年輕的女孩要么外出求學,要么外出打工,她們對“美”的追求方式已是花樣百出沒有止境了,誰還用得著鳳仙花染指甲?既費神,又費力。村中剩下少數(shù)幾個年邁的女人,顫顫巍巍,自顧不暇,卻還要照顧留守的孫輩們,她們早過了愛美追夢的季節(jié)。然而,無論如何,鳳仙花都如同家鄉(xiāng)的古原,承載著千年的厚重,在“春風吹又生”中永遠向著明天、向著太陽生長,唱著自己不竭的“女兒紅”。

□張炳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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